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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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很挑剔嘛。”雷狮夹着烟身的手甩了两下，抖了抖烟灰。

“那可不是，我还没随意挑挑拣拣的资格。”

“导演和我讲了，试戏才开个头你就拒接了这部戏，因为剧本要你和安迷修接吻。”雷狮步步紧逼，皮鞋嘎达嘎达的声音撞击地面，“你讨厌他？所以不和他合作？真可惜，本来女主的肯定是你的。”

“我才不要。

“别太任性了，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有什么好后悔的？”凯莉也不甘示弱，瞪着面对面的雷狮，“论通告我只多不少，论资源我随心挑选，安迷修拿的只不过是金马奖影帝，又不是奥斯卡小金人。”

雷狮蹙眉，斜眯起眼，“你瞧不起金马奖影帝？你能拿到再说吧。”

“我肯定会拿到的。”女孩用力地回杠了雷狮，狂妄而坚定，眼神里满是热烈的光。

“好，好。”雷狮哑然失笑，沉默半晌，接着说道，“安迷修从来没这种意思，他只会觉得和你合作是幸运。”

“你说什么也没有用，该黄了的已经黄了，各自安好吧。”

“那行。”

雷狮皮鞋哒哒哒的声音踩远了，他明显乱了步伐，脚步不如初临观景台时的沉稳冷静了。他的脑子里混混涨涨，或许是酒精的效果终于显现了，或许是方才那番对话让他手无足措。他向来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凯莉那种女孩，他的世界里习惯了都是男人的存在，这样一个高傲的女孩太特别，特别到不知道怎样去面对。

雷狮想，他最初捧Kalleis的理由是他喜欢安莉洁。是的，就是这样的荒唐，在娱乐圈爬滚摸打了许多年的雷狮居然会对一个鲜肉偶像少女动了心，他说不出理由，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事情。他就是一厢情愿的爱上了，甘心当这个三人女团的幕后推手，比所属的娱乐公司还上心。

他爱他的安莉洁，纯粹在背后看看都会体验到无比的快乐，那是偶像带感他的快感。像他这样早已告别素人的明星照理说是不应当再去喜欢哪个同事，可他控制不了。

雷狮回到了舞池，他突发奇想，要不要向安莉洁邀一支舞。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牵起她的手，和她翩翩共舞。

可是雷狮找了又找也找不见安莉洁的一个影儿，直到他下了舞池，在酒吧一个逼仄的角落里看见小小的少女。

她趴在桌上，一侧的耳塞落在水晶桌上，圆滚滚地躺着。手肘旁是酒杯，她再动一动酒水就要洒出来了。

她在安静地睡觉。

雷狮只觉得好笑，有谁能在酒吧那样喧嚣的地方入眠呢？她真是了不起。

他只好替她移开酒杯，放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再向服务员要来了毛毯，披在她的肩膀上。

小小的、轻盈的身子骨脆弱得宛如琉璃，似乎禁不起一星半点的力道，一个毛毯的重量就会把她压碎。

安莉洁披着毛毯，安静地睡着。长长的睫毛随着呼气微弱颤动，春日青色的发丝乖巧地熨帖，静极了，和周围环境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漫长的时间滴滴答答过去了，安莉洁醒了。

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对面坐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揉了揉眼睛，眨了眨，看清了。

“你醒了。”

雷狮这句话不算响亮，很容易的就被震天的音乐拢过了。

安莉洁慢慢地坐直了，迷茫地四周看了看，拿回了那杯鸡尾酒。舔了舔作为装饰品夹在杯口的柠檬片，然后安静地注视着雷狮。

“亏你也睡得着，还睡得和死猪似的。”雷狮打趣道。

“嗯。”

安莉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很久才睡着。”

她盯着滚落在桌上的耳塞，轻轻地拾起。

安莉洁可能是渴了，喝起酒不声不响，整杯下肚。

雷狮问：“你还要喝吗？我帮你再倒一杯来。”

安莉洁点了点头，“多加柠檬汁。”

安莉洁的酒量大大地超乎雷狮的意料，一杯杯的下肚依然神色如常。

不过——

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安莉洁居然主动坐到了雷狮身边，歪斜着头，依偎上了雷狮的肩膀。

雷狮轻柔地注视着小鸟依人的安莉洁，大导演凌厉的气势不见了，只剩下一池春水的柔和。雷狮不敢轻举妄动，旁边或许有哪个狗仔盯着，一脸冷漠地任安莉洁倚着他。

或许是安莉洁喝的真的太多了，渐渐要滑下座位，掉到地板上了。雷狮把安莉洁的托起，横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雷狮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揩了梦中情人的油，手上还残留着安莉洁臀部的余温。

雷狮怀中的女孩是那样的安静，别人发酒疯都是大吵大闹，她只是愈发地困倦，手臂抱住了雷狮的胸膛，脸庞也只有一寸之遥。

雷狮不是柳下惠，没有坐怀不乱的本事。

“走吧，我们去顶层吹吹风。”

雷狮主动把安莉洁扯起，他挽着手的女孩跌跌撞撞地走着。他们乘电梯到达了最顶层。

顶层是空空荡荡的观景台，装潢不逊色的富丽堂皇。没有灯源，只有渺小的蜡烛，在夜中发着柔和的橙色微光。他们坐在地上，四周都是透明的落地窗，外面是不夜城的凌晨。

他们无言地面对城市的葱茏灯火，夜色浓郁的时候夜灯像星星一样依次燃烧起来了，灯光流淌到道路的镜头，到地平线。雨天光彩迷离，柏油马路淋着斑斓的水。

这般静谧又孤独的感觉，怕是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可以体验了。

雷狮的眼睛朦胧了。

他没有喝多少鸡尾酒，却仿佛大梦一场，俯视的世界都变得虚幻。

顶楼的进出是需要持黑卡的，他确信这里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了。

安莉洁轻轻地说：“真安静。”

是啊，这里没有了喧哗，只有俯视这座城市的静谧。他们依偎着，从墨稠的黑夜到破晓的黎明，依偎了一夜。

雷狮趁着安莉洁睡着了，在她的耳垂旁轻轻地说道。

我爱你。